第五十一章 重返京华_蛊惑人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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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一章 重返京华

  “秋夕!”皇帝紧紧箍住她扭动着要挣脱的腰,在她耳边沉沉出声。

  “不要伤心……不要哭……与其整日活在愧疚不安之中,老奴、情愿赴死……”方衍倒地不起,微微笑着,眼神柔和得看着嚎啕大哭的左丘澜,缓缓闭上了双眸。

  他想,这种结局,未尝不好。

  “不——”左丘澜扑腾着双臂,在皇帝怀中挣扎不止。

  不知为何,她感到自己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人,一个自幼陪伴她、呵护她的人,这个人,曾经融入她的骨血,就如曾经的记忆一般,是她不可或缺的一部分。

  此时此刻,她如同被人剜去了一块肉一般疼痛。

  “哈哈哈哈哈哈哈——”秋水突然笑了起来,狂笑不止,笑得身体乱颤,发髻跌散,笑红了眸子。

  完了,一切都完了。

  楚国覆了,父王死了。

  自她从皇帝的那间密室之中醒来,她以为自己将会开启新的人生,璀璨的人生,却错了,一错再错,步步都错,最后竟满盘皆输。

  她一步一步将自己推入绝境,而皇帝,冷眼看着她入绝境,甚至还在她身后推波助澜。

  他将她捧得更高,只为看着她摔得更惨,好狠毒的皇帝,好可怕的皇帝!

  她与秋夕明明如此相似,论品貌,她更在秋夕之上,为何皇帝独独只看见了她?

  自古男子薄情寡义,为何皇帝偏偏要打破这一定律?偏要对一人钟情?

  秋水不知,世人皆是一样的,皇帝其实与天下男子并无不同。

  人的爱皆是有限的,只有些人热衷于将有限的爱分给成千上百人,而有些人,只愿给一人,懒得再去分。

  皇帝在感情方面自负并且懒惰,在皇帝眼中,天下大部分女子都是配不上他的,而极少数配得上他的人,却又大多无法取得他的信任。

  他只愿花心思去深入了解一人,一个对他有着吸引力并且知根知底的人,爱上了,便不会变,其余女子,皆在他紧闭的心门之外。

  “抓住她,绑起来!”方询从远处飞速赶来,赤红着双目将方衍的尸体抱起,对着他身后的将士怒吼出声。

  皇帝人还在此,将士们将目光投向皇帝,皇帝看着此时有些失去理智的方询,微微颔首。

  得到他的允许,一群将士即刻向秋水扑了过去,几下便将她从头至尾绑成了粽子。

  秋水躺在地上,不断扭曲着身体挣扎。

  “皇上可知,楚王是何人?”秋水忽然盯着皇帝道,带了破罐子破摔的语气。

  “逆臣贼子。”皇帝冷哼一声,看也不愿看此时的秋水一眼。

  “错!楚王乃已故太后娘娘的生父!乃是皇上的祖父!”秋水阴恻恻道,露出一排细碎的牙齿,“皇上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祖父!”

  皇帝愣怔着,忽而笑了起来,笑得如暖风拂面,他轻启薄唇,轻飘飘道:“来人,将这满口胡言的女子拖下去,斩!”

  正此时,一阵狂风席卷,乌云蔽月,士兵手中的火把一个接一个全部熄灭,天地之间瞬时便黑暗一片。

  黑暗的夜色中,拳脚相搏之身猎猎,声音快到了极致,竟教人有些眩晕。

  待士兵将火把重新点燃,漆黑的苍穹之上,两个一身黑衣的人影正在纠缠,不多时,其中一人便落于下风,从苍穹之上堕落,踉跄着站立在地面,仰视着空中那个青年。

  “国师大人为何要与孤动手?”皇帝翩然降落在蛊圣身边,盯着他。

  “从始至终,老朽想要的便不是什么国师一职,老朽只是想赢!”蛊圣飞速向着被捆绑在马背之上的景容飞去,瞬间断开了他身上的绳索,跨马而坐。

  从始至终,他不过是想赢得那场与百里晋的赌约。

  “澜儿,过来!”景容一手抓住蛊圣,一手向着左丘澜伸去。

  皇帝瞬间变了脸色,朝着左丘澜看去。

  此时左丘澜一人坐在皇帝的马背上,一面是景容,一面是皇帝。

  左丘澜对着景容摇了摇头:“妾,求将军赐予妾休书。”

  景容瞬间傻了眼,伸出的手僵住。

  此时蛊圣咧唇一笑,从怀中掏出一只短笛,单手将那短笛横在唇边缓缓吹奏,那笛却并不发出声响,在蛊圣宽松面纱的遮掩之下,旁人根本无法察觉。

  左丘澜却即刻感到万虫噬心,耳边尖锐的响声似是可将她的脑袋穿透,她痛苦地握紧了双拳,脑光白光一阵一阵闪现,一个声音响起:左丘澜喜爱将军,左丘澜喜爱将军,左丘澜喜爱将军……

  那声音在左丘澜的脑海中越放越大,逐渐将她吞噬。

  当蛊圣将手中短笛放回怀中,左丘澜已然眼神呆滞,她缓缓下马,朝着景容飞奔而去。

  “秋夕——”皇帝站在不远处不可置信地失声喊出,“那夜你答应了孤,答应了便无法后悔!”

  那夜她明明答应了的,明明答应了的。

  左丘澜充耳未闻,拉住景容的手飞身上了马背。

  “驾——”蛊圣甩起缰绳,马儿撒开蹄子,朝着楚王宫大门处飞奔。

  皇帝愣怔在原地,不去追赶,任由那匹马离开,眸中的震惊久久无法消散。

  她被这个女人欺骗了,一而再、再而三地欺骗。

  没有皇帝的命令,其余人等皆不敢妄动。

  “去追!”方询对着呆愣的皇帝大喊。

  皇帝似乎方回过神,即刻提气追了上去,眼眸中似含了血一般可怖。

  马儿的脚程不比皇帝的轻功,景容重伤浑身无力,此时抱着左丘澜的臂膀也是松软,皇帝提起左丘澜的衣领,将她强势地拽了出来。

  “澜儿!”景容慌张着想要去争夺,却无力。

  “别管她了,逃命要紧!”蛊圣看着身后追来的人马,对着景容大喊。

  他精锐浑浊的双眸闪着黄橙的光,鹰隼一般,口中念念有词。

  霎时间,狂风平地而起,风沙不休,天地之间再无丝毫光亮,陷入一片混沌,飓风卷席着乌云,万物摇摆,人仰马翻。

  待到风沙散尽,众将士从地上爬起,眼前早已不见了蛊圣与景容的身影,同样消失不见的,还有被捆绑于地的秋水。

  这一年,元狩三年夏,楚王因谋反而被天子诛杀于楚王宫内,骠骑将军景容因叛国欺君等诸多重罪被天子重创于楚国首府闽苏,至此,楚国覆灭,骠骑将军景容与北燕国师不知所踪,与他们一起消失的,还有皇帝的水妃娘娘。

  左丘澜呆呆地望着窗外一方已经荒废了的药田,还有满院的药架子,以及那株参天古枫,秋风乍起,红叶翻飞。

  她伸手接过一片火红的枫叶,仔细端详着枫叶之上的纹路叶脉,又细细数着叶片之上的小洞与黑点。

  一年多了,至那次从南楚归来已一年多了。

  这一年多里,她一个人,在这座名叫晨夕宫的地方独自呆着。

  没有人来看她,晨夕宫的宫门被皇帝贴了封条,下了禁足令,她每日的膳食都是被宫人从宫门底的缝隙塞入的。

  这一年多里她也曾生病,有时高烧不退,上吐下泻,她以为自己病入膏肓,会死,却又一次一次地熬了过来,她竟从不知,自己的命,这般贱的。

  左丘澜搬了一副躺椅,拽下一块绒毯,坐在院中的枫树之下,静静午休,秋季正午的暖阳穿透层层叠叠的枫叶,撒漏在她的脸上,秋风习习,沙沙催响着一树的叶片。

  “哈哈哈哈哈……”头顶忽传来孩童清脆的欢笑声。

  左丘澜缓缓抬起眼皮,看见一个粉雕玉琢、漂亮得不像话的锦衣男童,正趴在那棵参天的红枫之上,似是在独自玩耍。

  那孩子像是也注意到了她,对着她睁大了圆滚滚的双眸。

  那眸子,黑曜石一般闪耀,自带一股道不清说不明的东西,左丘澜一时看得痴呆。

  而树上的孩子如是,紧紧看着躺椅之上的左丘澜,小嘴微张。

  “啊——”孩子的惊叫声响起,他没有抓稳树干,从红枫之上直直坠落。

  左丘澜即刻起身,扑了上去,将那孩子一把搂入怀中。

  她抱着那孩子在地上翻滚缓冲,直到身体停下,才缓缓抱着那孩子从地上爬起。

  “你是谁?”那孩子乌黑的大眼中满是困惑,对着左丘澜嗓音清脆地问出口。

  左丘澜伸出袖子擦了擦孩子额头的灰尘,微微勾起嘴角,温柔一笑:“我是……”

  左丘澜忽而顿住。

  她是谁?

 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,无人问她是谁,她也不曾问过自己这个问题。

  她渐渐有些模糊了,自己到底是谁?

  “我叫左丘澜。”似乎想了好久,左丘澜才想起,自己是有名字的。

  而这个名字有什么故事,她却记不大清了。

  “你是父皇的嫔妃么?”孩子又问她。

  “不是。”左丘澜即刻摇了摇头,她不是。

  “那你是犯错的宫人么?”

  “我……”左丘澜再次顿住了,“或许吧。”

  “哦……”那孩子长长“哦”了一声,便转身,开始打量晨夕宫。

  “父皇曾说,这座宫是我母后住过的,可惜自她去世后,这宫便废弃了,今日我实在好奇,便忍不住想看看这宫里到底是何模样。”孩子一一看着晨夕宫的一草一木,“没想到这宫中竟有人在住。”

  原来这孩子便是当朝太子殿下。

  左丘澜蹲下身子与他平视:“可你稍后又该如何出这座殿?”

  他是从树上坠下的,出去之时,绝无可能从宫门走,难不成爬树出去么?

  “我可以飞出去啊。”小太子朝着左丘澜眨了眨眼。

  左丘澜震惊,这么小的孩子,难不成已经会武了么?

  “你会轻功?”她听见自己在问。

  “自然,我天赋可高了,父皇说我比之他幼时有过之而无不及。”小太子骄傲地扬起了脑袋。

  “所以,方才你从树上坠下,根本不需我救你是么?”左丘澜傻眼。

  “是呀。”

  “可你叫什么?你不是会飞么?”

  “我不叫你会抱我么?”

  “……”她被一个四五岁的孩子算计了。

  “不知为何,你看起来比父皇的那些嫔妃们亲切。”小太子忽然便去拽住了左丘澜的手。

  “你父皇有很多嫔妃么?”左丘澜问。

  “从前只有两个,自一年多前父皇从南楚归来之后,忽然广纳妃嫔,现如今我也不知有多少了。”小太子懊恼地皱了皱小眉头。

  广纳嫔妃?

  是了,这才是天子该有的后宫,要有数不清的嫔妃。

  “你的父皇有那么多妃嫔,便可为你生下许多弟弟妹妹,伴着你玩耍,不好么?”左丘澜笑问。

  但她自己知晓,自己并不开心,甚至是、难受,很难受。

  “你傻呀,父皇日理万机哪有时间去理会那群女子。”小太子抱胸,“父皇心中只有我去世的母后!”

  左丘澜摸了摸孩子的脑袋:“再日理万机,有些事情,也是需要的,你的父皇是一个正值青年的健康男子。”

  左丘澜知晓说这些孩子也不会懂,便拉住他的小手:“我带你入殿去看看如何?”

  “你为何红了眼眶?”小太子跟着左丘澜往殿内走去,忽然惊道。

  “入秋了,风大,沙子迷了眼。”

  “老套俗气的借口!”小太子嘟囔着,显然一眼看穿了她拙劣的谎言。

  左丘澜笑笑,不再答话。

  她领着小太子逛遍了晨夕宫,直到傍晚,小太子极高的兴致才有所收敛。

  看着天边的那一抹残阳,左丘澜捏了捏小太子粉藕一般的小手:“快回去吧,否则宫人们和你的父皇该担心了。”

  小太子看着左丘澜,不语,静静看了许久,忽然拉下她的手,示意她蹲下身子。

  左丘澜降下身子,有些困惑地看着他,以为他要说什么。

  小太子却忽然搂住左丘澜的脖颈,对着她的额头轻轻印下一个吻,继而转身,小身子急速飞上了红枫树的顶端,纵身一跃,灵敏地跳出了晨夕宫。

  左丘澜呆愣着,方才小太子转身的瞬间,她似乎看到他的眸中染上了泪花。

  他为何而哭?

  左丘澜不知晓,只静静走向宫门,从宫门低下取出今日宫人送来的晚膳。

  很简陋,一碗有些夹生的米饭上耷拉着几片枯黄的菜叶。

  她缓缓吃着,却难以下咽,只吃了几口,便将饭碗放回了原处。

  会有宫人将她吃剩下的东西收走。

  夜晚,左丘澜已习惯了这般百无聊赖的夜,也习惯了独自一人入睡。

  她方上床榻不久,便感到腹中剧痛,如刀在绞,额头瞬间便沁满了冰冷的汗,左丘澜在床上翻来覆去,将右手的食指与中指塞入自己的口中咬住,极力隐忍。

  就算她痛死,也不会有人发现。

  这一年多里,大小伤病时常会有,每一次她都挺过,唯有这一次,左丘澜感到自己似乎失去了那股强大的支撑力。

  从前她每次都会想,撑过去,一定要撑过去,待到、待到春暖花开时,他或许便会来接她,他总有一日会消气,总有一日会想起她,想起在一座名叫晨夕宫的殿里,还住着一个叫左丘澜的女子。

  然今日他的太子告知她,他竟已于一年多前便广纳了妃嫔,原来,一直都是她自作多情,其实,他根本没有想过要来接她。

  左丘澜伸入自己口中的手指已被咬破,然腹中疼痛不止,甚至更痛。

  她再也忍不住地惨叫出声,满口的鲜血滴滴答答落在床榻之上,这一刻她想着,若她死在这座殿里,那么,多久之后才会有人发觉?

  三日?五日?还是永远也不会有人发觉?

  左丘澜在腹中一阵胜过一阵的绞痛中晕死过去。

  她以为自己从此不会再醒。

  然她还是感到自己活了过来,她挣扎这睁开眼,入眼的是明黄的帐顶。

  心中一缩,满身的血热了起来,是、是他么?

  “你终于醒啦?”小太子凑到她的脸边上,叫了一声。

  “太子殿下?”左丘澜惊愕地看向他。

  “这是我的殿,你放心,我宫人的嘴都很牢的,等你好了,我便送你回去,不会有人发觉。”小太子趴在她的身边打着哈欠,却极力撑着不愿睡去。

  左丘澜心中一暖:“我、我是怎么了?”

  “你食物中毒了。”小太子砸了砸小嘴,“我昨日去找你,你躺在榻上一动也不动,我还以为你……”他忽然停住了。

  “太子殿下似是困倦的厉害。”左丘澜开口。

  “我们太子殿下守了你一天了,能不困么?”站在小太子边上的小宫女蹙眉开口,语气中诸多抱怨。

  闻言左丘澜即刻挣扎着起身,小太子上前按住了她,瞪了边上的小宫女一眼:“数你话多!出去呆着!”

  小宫女瘪了瘪嘴,不敢违抗。

  偌大的东宫此时只剩下左丘澜与小太子,左丘澜伸手去摸小太子的头:“为什么要救我?”

  “想救便救喽。”小太子弯腰脱掉了自己的小鞋,跳上了床榻。

  左丘澜连忙腾开位置给他,小太子从善如流地躺在她的身边。

  左丘澜拉起被子将他盖住,目光柔软若一滩春水,手背蹭了蹭他光洁的小脸蛋:“睡吧,我看着太子殿睡下。”

  小太子点头,很是乖巧,左丘澜看着他,直到耳边传来他均匀的呼吸。

  “皇上驾到——”此时宫门外忽然响起太监拉长了声音的通报。

  左丘澜瞬时身子僵硬,满面呆愣,大脑无法思考。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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