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1章 “终于也轮到你心疼心疼……_假白月光她不干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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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1章 “终于也轮到你心疼心疼……

  谢衍的气息太过熟悉,明明还隔着老远,璀错的脚步便生生止住。

  她心心念念想再见一眼的人就在她前面,无名弓握在他掌中,神情冷肃。

  璀错无端想起她还是晏云归时,曾做的那个梦。她梦见谢衍远远朝她拉开了长弓,业火缭绕着的箭破空而来,射穿了她的心脏。

  在璀错的印象里——无论是两千多年前,还是如今,谢衍好似永远都立在云巅,纤尘不染,一身光辉能掩了日月去。

  此刻她倒宁愿那个梦是真的了。

  她现在这个样子,怎么敢见他,怎么能见他。

  璀错脚步调转过来,慌不择路地想离他远些,再远些。可她不过刚刚转过身来,便迎面撞进他怀里。

  谢衍将她紧紧拥住,喟叹了一声,“终于找到你了。”

  璀错的身子蓦然僵住。谢衍不可能没察觉到她变成了什么东西。甚至因着他的本源还有一半在她体内,他这时候该是已经知道她原本是凤凰神族的怨念了。

  她没等到穿透她身体的箭簇,却等来了一个一如既往的怀抱。

  谢衍感受到了她的僵硬和下意识地闪躲,按着她的肩膀半躬下身来,与她视线平齐,“你怕什么?”

  璀错咬了咬嘴唇,慌张地别过脸去,又被他捏着下巴转回来。他在她眉心轻轻落下一吻,把她眼角将落未落的泪擦干,“这不是你的错。”

  谢衍看着她茫然无措的表情,又心疼又好笑,“我从前是怎么教你的?受了欺负也不知道回来找我,还一个劲儿地往外逃?”

  璀错低下头,看着自己的脚尖。

  谢衍揉了一把她的头发,“回神域等我。天宫那边我来之前便已传了信过去,也猜到了司命在下界。放心,一切有我。”

  璀错听了这话,像是一霎便有了主心骨,乖顺地点了点头。

  谢衍目送着她从天梯回了神域,才深深吸了一口气,将不安的心情平复下来,苦笑着用右手抓住了一直小幅度打着颤的左手手腕。

  万幸。

  万幸她还有神智,还有意识。

  他的本源在璀错体内,璀错那副伪造的识海破碎,真正的识海浮现时,他便感应到了。

  感应到了她最初的身份,也感应到了她是如何化为堕鬼。

  谢衍往天宫下了神令,而后连布置的空都没有,径直孤身赶了下来。

  璀错这样的情况前所未有,堕鬼是个什么东西,他也早便熟到不能再熟。

  饶是他,心里也全然没底。

  他怕自己赶不及,怕把她送到北山时的那一面成了最后一面,怕到六神无主。

  璀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的神域。记忆恢复后,她看着神域周遭的一切,熟悉中又染上了两千余年的陌生。

  唯独神殿后殿的梧桐神木,一如当年,气息温厚又宽容。

  她如同在外头跌跌撞撞飞过一圈风雨后归巢的雏鸟,眷恋地绕着巢穴飞,却迟迟下不了决心回去。

  璀错终于慢慢靠向神木,却在伸手摸到梧桐叶的那一刹,被一道倏而燃起的业火逼退。

  神木只是逼退了她,却并未伤到她,甚至困惑地摇了摇叶子,像是在后悔自己方才本能的举动——她身上属于谢衍的神力本源让神木无限信任亲近她,可浓郁的堕鬼气息又叫神木不自觉地有敌意。

  璀错盯着自己的手掌看了一会儿,默然退了两步,慢慢坐在了地上。寒玉铺就的地面冰凉,她却感觉不到似的,伏在地上,尽可能地靠近神木温厚的气息,心神一松便昏睡了过去。

  神木犹豫良久,终于从枝头飘下了一片宽大的梧桐叶,将躺在树根附近,不自觉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的小姑娘盖了起来。灵蕴围绕在她身周,努力想汇入她体内,却被与从前截然不同的阴狠气息排斥在外。

  谢衍回到神域时,眼见的便是这么一幕。

  他走上前,将地上的小姑娘一把捞起来,打横抱在怀里,抱回了她的屋子里。

  璀错睡得浅,在谢衍把她放到榻上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。她见到谢衍,立时便清醒了,连忙问道:“司命呢?伤势可重?是接回天宫了么?”

  谢衍默了默,安抚似的抓住她手捏了捏,“鬼王不放人,以司命星君的性命相胁。”天宫也不敢轻举妄动,只能走一步看一步。

  “眼下的确别无他法,但总归鬼王暂且不会伤及司命性命。”

  璀错眼中光芒显然黯淡下去,艰难地点了点头,“嗯”了一声。

  她顿了顿,又接着小声问道:“散出去的怨气呢?”

  谢衍将她按倒在榻上,替她盖好薄被,坐在她榻边守着,避而不答,“你先好好休息,这些都不必操心。”

  璀错便明白了。

  他避开了这个问题,恰恰说明情形不容乐观。

  谢衍却不许她多想,点了炉静心的香,守着她硬叫她歇息。

  她体内灵息乱得一塌糊涂,他怕她再这样劳心劳力地消耗下去,身子要先撑不住。

  深深的无力感裹挟着他,除了三千年前涅槃后走在战场遗迹时,他已许久未曾有过这样的感觉。

  他的神力本源还在璀错体内,但他却不敢妄动。神力乃是世上至纯至正之气,与怨气至阴至邪的秉性恰恰相克,他不敢想象这两股力量在她体内相争会带来什么后果,只能尽力将神力本源的气息隐匿住。

  璀错情况时好时坏,好的时候同往常没有半点区别,坏的时候气息一度全失,谢衍寸步也不敢离,日夜守着。

  终于,在几日后,璀错又一次醒过来,双眼睁开的那一霎,却先朝榻边守着的谢衍出了手。

  她攻势猛烈,谢衍生怕伤着她,诸多制肘,一不留神,右臂自上而下被豁开一道极长极深的口子。

  闻到了谢衍的血气,璀错的动作一顿,手抽搐了一下,便仰面倒了下去。

  谢衍将她稳稳接住,小心翼翼抱回榻上。

  怨气黏在他的伤口上,丝丝缕缕地妄图渗入神躯,神力的愈合力都失了效用,伤口迟迟不见好。但他甚至腾不出一点时间,来给自己清理伤口。

  等到璀错真正有意识地醒过来时,谢衍身上已有了三四道伤。

  昔日记忆里意气风发的小神君,如今也面容憔悴,永远不染纤尘的衣袍上洇了血迹,缠着怨气的伤口醒目地刺痛着,再怎么说,也显出几分狼狈。

  璀错跪坐起来,松松抱住他脖颈,生怕抱得紧了会扯到他伤口,哽咽着开口道:“对不起……”

  他那样怕疼的人,如今竟忍得住疼,任伤口这样放着。

  谢衍却往后一靠,吊儿郎当地看着她笑,“终于也轮到你心疼心疼我了。”

  璀错替他处理伤口,动作轻柔小心得过分,他却仍喊疼。

  璀错将他的伤都处理好了,才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,无比愧疚道:“我该怎么办,你才会好些?”

  谢衍叹息了一声,将她牢牢锁在怀里,疲惫地闭上眼睛道:“让我抱一会儿就好了。”

  谢衍拖了一身的伤,这些日子来却都不曾合过眼,饶是神躯也经不住这样折腾,此时闻着璀错身上熟悉的清香,心神一松就睡了过去。

  璀错便当真一动不动,只微微侧过头去,在心里一遍遍描摹他的眉眼。

  谢衍这一觉没睡多久。

  天宫那边传了十几道信灵,恳请他过去一趟。

  怨气已在三界蔓延开,隐隐有当年之势。尤其是中界,怨气重些的地方早已尸横遍野。

  璀错知道他放心不下自己,便认认真真同他道:“你去罢,我这会儿是清醒的,想来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失去神智了。你早些回来便是了。”

  她话说得诚恳,手却背在身后,指尖捻来捻去。

  见谢衍还在犹豫,她又补充道:“即便失了神智,神域我出不去,这里头也没有生人,顶多是折腾些物件儿罢了。”

  她吻了吻谢衍的唇角,笑着同他道别,“去罢。”兴许是谢衍太过疲惫,他并未察觉到璀错的异常,匆匆去了天宫。

  璀错送走谢衍后,愣愣坐了一会儿。

  而后,便唤出鸣寂,先是切在自己手腕上一刀。

  鲜血喷涌而出,怨气将血止住,她便再划开一道。

  璀错心想,自己不能再活着了。

  她能保持清醒的时间愈来愈短,想来过不了多久,便会彻底沦为堕鬼,成为只知杀戮,为祸三界的邪物。

  她祸害谢衍祸害得够多了,实在不想再叫他两难。

  他本是天道骄子,是三界的神,永远安安稳稳地站在云巅之上,俯视三界。而不是一次次因为她,弄得一身狼狈。

  兴许是嫌这样一道道割下去太慢了些,璀错放弃了给自己留个全尸的想法,倒转剑身,将剑尖抵在自己的胸口。

  这样一剑捅下去,再横着从左到右划开一道,她也该死透了。

  璀错闭上了双眼,剑尖没入她胸膛,却只没进去一寸,便生生止住。

  谢衍猩红了双眼,死死握住她手。终归还是他的力道大一些,璀错手上脱了力,鸣寂被他夺下。

  剑被“铛啷”一声掷到地上。

  谢衍死死攥着她的手腕,攥得她生疼。

  她看着眼前仿似动了天大的怒气,却又委屈得像个被抛下的孩童一般的青年,终于再绷不住,失声哭了出来。

  她眼泪刚掉下来,谢衍的火气便立竿见影地被浇了下去,只顾得上低声哄她。璀错愈哭愈凶,哭得上气不接下气,头一回这般溃不成军。

  她哭着道:“阿衍,让我死罢,好不好?我只有这一条路了……”

  谢衍默了默方道:“你与旁人不同,即便自戕,杀的也只是自己的神魂罢了。你的身躯依然会承载着怨气,重聚重生。”

  只是那样聚起来的璀错,便不再是璀错了,是个只知杀戮的邪物——她迟早会变成那个样子的,或早或晚罢了。

  璀错理智的弦早已崩断,此刻崩溃得不成样子,只一遍遍哀求他杀了自己,彻底杀了自己。谢衍看着她,倏而释然地笑了笑,低头吻她的眼角眉心,“好。”

  他啄了啄她的柔软的唇,语气随意而散漫,像是在商谈一起去哪儿看风景一般,“我陪你一道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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